今日,我們努力做更多的溝通,也就是說,更努力跟別人談話,而且溝通媒體的增加,已經到了從一次大戰時開始研究組織溝通問題者無法想像的境界。對企業、軍隊、公共行政、醫院、大學和研究單位等所有組織的成員和相關研究者來說,「管理中的溝通」已經成為一項主要課題。許多傑出的心理學家、人際關係專家、經理人及管理學者,努力奉獻心力於改善大機構的溝通,這在在其他領域可是少見的。
可是事實證明,溝通就像獨角獸一樣難以捉摸。噪音之聲愈來愈吵,以致於沒有人能真正再聽到有關溝通的含糊之詞。但無疑地,溝通是愈來愈少。
透過錯誤的經驗,我們學到了溝通的四項原則:
1.溝通就是感知。
2.溝通就是預期。
3.溝通就是提出要求。
4.溝通和資訊不一樣,其實,兩者是對立的,但卻也相關聯。
感知、預期和要求
禪宗、伊斯蘭的蘇菲(Sufis)及猶太教教士等許多宗教的神秘主義者,提出一個古老謎語:「如果森林裡的樹倒下,但是沒有人在森林裡,那麼還有聲響存在嗎?」現在我們知道,這個問題的正確答案是:「沒有。」雖然有聲波,但除非有人察覺到,否則就等於沒有聲音。聲音是由知覺所產生。聲音是溝通。
這樣講可能很老套,畢竟,以前的神秘主義者就知道這一點,因為他們總是回答說:「除非有人能聽到聲音,否則根本沒有聲音。」不過,在這老套的陳述背後的含意卻很重要。
首先,這意謂著在溝通的是接收者。一般所謂的溝通者,指的是發出溝通訊息者,但其實他並沒有在溝通,而只是發出聲音。除非有人聽他說,否則就沒有溝通可言。有的只是噪音而已。
柏拉圖的《費多》(Phaedo)是現存最早的修辭學論文,文中的蘇格拉底指出,我們必須從別人經驗的觀點跟他們說話。也就是說,我們跟木匠講話時,必須用木匠講話的方式。只有用接收者的語言或用詞去說,彼此才能溝通。而且,用詞必須以經驗為基礎。因此,試圖跟別人解釋你的用詞,往往徒勞無功。如果這些用詞無關乎接收者本身的經驗,就是超越了他們的感知能力,因此根本無法接收。不管利用什麼媒介,溝通時必須提出的第一項問題一定是:「這項溝通是否在接收者的感知範圍內?接收者能接收到訊息嗎?」
我們很少了解到知覺還有其他層面存在,對我們來說顯而易見、也經過情緒經驗所清楚確認的事,竟然還存有完全不同的「反面」和「側面」,因而導致完全不同的感受。瞎子摸象的故事說到:每個人摸到大象的不同部位,有的摸到腿、有的摸到鼻子、有的摸到皮膚,因此做出推論就截然不同,而且都堅持己見。這就是人類處境的隱喻:除非能親自體驗,了解別人的經驗,否則根本無法溝通。換句話說,除非我們先知道,接收者(真正的溝通者)能看到的是什麼、原因何在,否則根本不可能溝通。
通常,我們只會感受自己所預期感受的事。我們大多只看到自己所預期看到的事,只聽到自己所預期聽到的話。出乎我們預期的事或許令人討厭,但這不是重點所在。真正重要的是,通常對預期之外的事,接收者根本接收不到。就算他看到或聽到,也會完全忽略掉,不然就是產生誤解,誤以為他所看到或聽到的符合自己的預期。
人類慣於把外在的印象和刺激,套用上個人的預期架構。他們會激烈地抗拒任何「改變個人想法」的嘗試,也就是說,對自己不曾預期會感知到的事,會極力抗拒去感知。我們當然可以提醒自己,要注意所感知的事是否跟個人預期恰好相反。但是首先我們得知道,自己預期感知的是什麼。然後,還要有明確的示警信號,昭示「這和預期的不同」。
因此,在我們能溝通之前,必須知道接收者預期看到和聽到什麼。唯有這樣,我們才能知道是否可利用接收者的原先的預期來做溝通,或者需要提出示警讓接收者醒悟,迫使他們了解預期之外的事情正在發生。
報紙編輯都知道,報紙「補白」的讀者之多和為人所記憶的程度,都十分驚人。這些些三到五行、無關緊要的零碎資訊,只是用來填補版面空白處。為什麼會有人想知道,甚至記得,某個早為人遺忘的公爵宮廷裡,從什麼時候開始流行穿著兩腳不同顏色的長統襪?又或者人們從何時、何地開始使用發粉?但無疑地,真有人會看這些無關緊要的小花絮,而且還記得很清楚。除了聳動的頭條災難消息外,這些補白給人的印象居然要比報上其他新聞都深刻得多。原因在於補白無所求。正是它的不相干,反而會被人記住。
換句話說,溝通總是會提出要求,總是要求接收者變成怎樣、做哪些事、相信什麼。溝通總是訴諸於人的動機。如果溝通能與接收者的期望、價值觀和目的相符,溝通效果就很好;反之,則可能完全不被接受或遭到抗拒。當然,最有力的溝通可使人「改頭換面」,在個性、價值觀、信念、期望上產生改變。不過,這種事很少發生,而且也違背人類根深柢固的心理力量。根據《聖經》記載,就連上帝要讓掃羅成為使徒保羅,也必須先令他失明。以改頭換面為目標的溝通,需要徹底的降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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